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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碾為齏粉的親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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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正已經沒有力氣走路,被管家令下人拖拽著進了王爺的房間跪在地上,他低低垂著頭,任由臉上的黃水一滴滴順著臉頰流下,黃水凝成的痂形成一幅可怕的面具蓋在阿正臉上。他全身無力,高燒不退,只是軟塌塌地跪著,像是被秋風吹散的枯葉般脆弱不堪,似乎隨時都要暈過去。

王爺從管家那裏知道阿正已經被二王子毀容,也知道被毀容的原因僅僅是“對二王子看上的女人笑了一下”,心中燃起一絲惻然,但這種惻然馬上被多年的仇恨覆蓋,仇恨像是一種詛咒,無休無止,層層滂湃翻湧,將真心牢牢包裹。

當年他如此信賴的愛人,在他放下防弊用真心對待她的時候,狠狠在胸口捅了他一刀。後來才知道,丹姬是遼國的八公主,滅國後流落漢地,故意接近他為的就是覆仇。她對他虛與委蛇,為他生兒討他歡心,為的是探聽軍事機密,為覆國做準備。然而在她被栽贓偷情後,她感覺到威脅,幹脆提前實行覆仇。那一刀插下去,還差一點點就到心臟,事後恢覆了一個月才能下地走路。王爺當時重傷,迷迷糊糊吩咐要殺丹姬留阿正,因為他很清楚,阿正是他自己的骨肉。

但正因為阿正是他的骨肉,他才覺得更加惡心,竟然和萬惡的契丹人結合生出這麽一個孽種。契丹人的血都是黑的,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,對他們好反而會帶來災禍。他不能心軟,他在丹姬身上已經得到教訓了,同樣的錯誤他不能犯第二次。果斷決絕才是他一個男人該履行的,絕不會被婦人之仁所牽絆,否則最後悲慘的是他自己。

王爺清楚知道丹姬死前對阿正說的那些話,他知道無論表面上有多純良,阿正始終是恨他的,就像是那些契丹鬼子一樣。

特別是以前,阿正老是會用似乎是帶著仇恨的眼睛看著自己,告訴他不能虐待奴隸,奴隸也是人。他身上流著的契丹的血,像是惡魔一樣深深的控制著他,讓他成長成一個嗜血的覆仇者,最後像他母親一樣把他掐死捏碎。他不能讓任何人威脅自己多年經營的權利和地位,所以他要壓制阿正,把他身上所有的傲骨全部壓碎,碾為齏粉,不能讓他有一絲一毫的妄想,也不能讓那些奴隸有任何反抗的意識。

想到這兒,王爺粗悍的眉毛沈沈壓了一下,面向管家:“昨日世德做得好,滅了這賤奴的奢望,斷了他的念頭,非常符合我的心意;吩咐下去,將最近進貢的貂皮大衣賞賜給他。還有,聽說這賤奴從早上到現在居然一直都沒有幹活?”

管家忙答:“稟告王爺,阿正今早開始發燒,幾盆水都潑不醒,就算潑醒了也站不起來,小人也無計可施,只得留他在刑房裏躺著。”

王爺勃然一怒:“這不是借口!一個奴隸憑什麽得到休息?東糧倉的大米,讓他一個人全部搬到西糧倉去,然後再原封不動搬回去。下令給那群奴隸,如果阿正三天之內不能完成任務,所有奴隸裏面隨便抽簽一百人,殺!”

阿正身體一震,那東糧倉和西糧倉之間的距離跨越整個王府,大約有三裏左右,正是因為搬運米麻煩才在一個王府裏建立四個糧倉;那東糧倉有一百多袋米,每袋米起碼一百來斤重,全部運到西糧倉又運回來,相當於運了兩百袋米,即使是一個健壯的沒有受過傷的奴隸也辦不到,阿正現在的身體如此虛弱,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。王爺擺明了就是要讓一群奴隸去死,阿正忙磕頭若搗蒜:“王爺饒命啊,下奴知錯了!下奴萬死!下奴願意被活剮!願意受任何刑罰!求王爺收回成命,饒了那群無辜的奴隸吧!”

王爺陰狠一笑,走過去用腳尖擡住阿正的下巴,看著阿正乞求的眼神,心中的仇恨更加濃烈:“阿正,你要記住,他們如果死了,那也是你害死的。是因為你一直跟我作對,才會害死那麽多人,知道嗎?”

阿正愈加覺得自己罪孽深重,他想哭,但是他的淚腺已經被昨日的烙鐵燒壞,哭也哭不出來,也作不出任何表情,只有痛苦地閉上眼睛,抽泣答道:“下奴知錯了,下奴絕不敢再反抗,求王爺饒過那群奴隸吧!您恨阿正一個人就夠了,阿正願意擔負所有的仇恨,阿正沒有任何反抗之心,只想效忠王爺……”

王爺恨了一眼,他不聽這些花言巧語,當年丹姬也是用甜言蜜語騙他的,他狠狠地將阿正一腳踢倒在地上,命令道:“賤奴,現在是申時,三天後的申時你要是不能完成任務,我說到做到。”

阿正從地上顫顫悠悠地爬起來,跪下磕了一個頭。

“別忘了吩咐下去,任何人不能幫阿正抗,否則重來。糧倉的管事必須一袋一袋把米袋數好。”王爺加了一句,管家應許,便把阿正帶走了。

……

阿正被拖拽著跌跌撞撞走到糧倉,管家見他實在燒得厲害,便給他餵了些水;到了糧倉,他便自動跪在地上,一個奴隸便把百來斤的大米袋放在他滿是傷痕的背上。他咬牙搖搖晃晃便背起了第一袋,前幾天他腳上所受的老虎凳的傷還沒好,左腳膝蓋以下全是青黑色,剛剛站起便支撐不住摔了一摔,米倉的一個奴隸便馬上跑來,用腳重重踹了一下阿正胳膊:“阿正,你還不快撐起來快搬,你把我們害慘了;你已經害死那麽多人了,你再不爬起來,我們都有可能會死!”

阿正聽到這句話,像是來了精神,咬緊牙關將已經燒得沒有絲毫力氣的身體支撐起來,頭垂向地面,死命支撐住似乎快痛裂的左腳,一步一滑地走了起來。

王爺的命令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王府,沿途的奴隸見阿正運米來了都提心吊膽地圍觀。

“那是阿正嗎?臉燙成這個樣子,好惡心。”

“他一個人惡心就罷了,還要連累我們死,他要是三天內搬不完那麽多米,我們要死一百人啊!”

“你看他那個速度行嗎?一瘸一拐的,左腳怎麽了,一直在淌血,看上去這麽慘?”

“聽說前幾天剛坐了老虎凳,慘啦,這麽慢,肯定搬不了那麽多。”

“那怎麽辦?難道我們看著等死?這該死的賤奴,盡犯事讓我們受罰,我弟弟都被他害死了,現在又要拖我下水!我恨死他了,他為什麽不早點去死!他憑什麽還有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!”

阿正聽了心裏愧疚,說話的那個奴隸的弟弟,有一次受了罰當天不能領吃的,阿正便把自己的糠餅偷偷讓給他,結果被人發現,那可憐的孩子就上了牽連名單,然後因為他一次說錯話而被殺害。那個孩子,還那麽年輕,就被他害死,阿正難辭其咎,頓時心痛如絞,他栽了栽,跌了下去,背後的米袋滾了出去。

死了弟弟的奴隸沖了過來就是一陣猛踢,踢打他的腹部,阿正滿身是汗,吃痛唔了一聲,那人罵道:“你這個害人的惡魔,還有資格跌倒?你還不快趕快搬米,我看你就是存心要把我們害死。”

阿正聽到他的話,心裏猛地一震,努力翻身爬了過來,又將米袋繼續抗在背上,堅強站了起來,繼續往前走著,他的左腳膝蓋以下在滲人地滴血,血一滴一滴流在路上。走了兩步,又跪倒在地上,比他自己還要沈重的米袋壓在死死他身上,他壓制住沈重的呼吸,卻沒有力氣往前挪動一步。

“你這個傻冒,你打他有什麽用,你越打他他越走不動,”一個奴隸沖過來,把阿正背上的米袋拿開,拿出自己糠餅來,示意要阿正吃下去。阿正迷茫地看著糠餅,他發著高燒,胃中翻滾難受,沒有任何食欲,他搖搖頭,表示自己吃不下。

“你敢不吃?”那奴隸一臉猙獰,扳開他被烙得血肉模糊的嘴,將糠餅硬塞了進去,阿正噎得不行,費力地咳喘起來,滿嘴的血水隨著被燙傷的黃水流出,想躲開這暴力的餵食,卻躲不開。餵好了糠餅,那奴隸踢了他一腳,向眾人澄清:“我這是為了大夥兒的利益,不是同情他,不要搞錯了!”說完,一橫走了。

阿正剛剛被噎得不行,但四周眾人的毒辣目光像是鋒利的刀劍,如果他再不起來繼續搬米,那些人一定會沖過來繼續打他。他低吼一聲,強忍住疼痛,背起米又站了起來……

白真真在墻外念咒語,白狐身上的符咒起了反應,它的靈魂便又回到白真真身邊。

“什麽情況啊?王爺有什麽反應?”白真真著急上火問道。

“他似乎很生氣,把阿正叫來搬大米。”白狐又把如何搬大米的事情講了一遍。

白真真不可置信,既然知道阿正是親生兒子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來?阿正前幾天的傷還沒好,搬這麽多袋米這是要把他折磨死啊。想到這兒,她雙腳發軟坐在地上,雙眼無神。

怎麽辦,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?她得去搬救兵救阿正去!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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